贺兰下意识抬袖去擦。<br />
袖口使劲蹭了好几下，也擦不掉。<br />
……是真的。<br />
这个认知让男人心里乱了一瞬。<br />
贺兰亭定定望着阿欢，眸中怒意更甚，却不是对她：“他哄骗于你？”<br />
阿欢摇头。慢吞吞道：“我要和他，成婚。”<br />
贺兰闻言，拉起衣袖拭着少女额间的手猛地一抖。只觉得这句话，比阿欢从前拒绝自己的那句听起来，还要伤人百倍。<br />
他脸上神情却不变，甚至有余裕冷笑一声：“小丫头片子，也什么是成婚么？”<br />
阿欢：“知道。”修泽和她解释过的。<br />
这次贺兰沉默了很久。猛地扬起的衣袖盖住少女整张脸，视线被阻碍，于是阿欢也不再看得见男人的表情。<br />
“欢，你莫非真的……”他再开口时，连声音，也开始发涩，“……心悦他？”<br />
问完又觉得，自己半点儿也不想听见答案。贺兰心中发狠，想，若是当真——<br />
“不是。”女孩儿脑袋埋在衣袖下面，摇摇头。<br />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br />
心中大石猛地落地。空气依旧清甜，天空重回明朗，已隐约显出剑身轮廓的命剑虚影……也消散不见。<br />
贺兰后知后觉开始生气：这小姑娘玩儿自己呢！<br />
没见面的时候，很想念她，见了面，恨不得揍她。<br />
男人放下衣袖，抬手捏捏少女脸颊，咬牙切齿：“小阿欢，你可真是出息了。”<br />
讲话这么大喘气，急死人。<br />
阿欢：“一直很出息的。”<br />
其实，并没有在夸你……<br />
总之，阿欢叁言两语概括了事情经过。<br />
贺兰听完，心里酸不溜丢，表面上仍要端着，摆出冷艳高贵一张脸，哼哼：“这情契，趁早毁了。”<br />
阿欢：“为什么？”<br />
“哪有为什么！”贺兰语气简直凶死，“师尊的话，你竟还不听了么！”<br />
修泽没法再装背景板：“不可。”<br />
贺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本尊自会给你报酬。”<br />
修泽“不是酬劳的问题。”<br />
阿欢也说：“说话，要算话。”<br />
贺兰抬手就要去揍她——也不舍得真揍，吓唬小姑娘的——阿欢无所畏惧，勇敢得像一位大侠。<br />
……<br />
修晏回房翻阅完课本，重拾起信心，悄咪咪把父亲留给他的这样那样糟糕玩具往怀里一揣，想了想，还对镜打扮一番。<br />
兴冲冲跑回来证明自己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位高挑冷艳……不对，凶恶的女子。兄长与她之间氛围僵持。<br />
而小阿欢被夹在两人之间，弱小，可怜，但不无辜。<br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狼崽子裹好衣领，眨巴眨巴眼睛，朝贺兰疑惑道：“这位便是……嫂子吗？”<br />
并不算大的少年音，仿佛油锅里的一滴水。<br />
瞬间引爆全场。<br />
“哪个会看上他这玩意儿！”贺兰音量大得能把天掀了。<br />
炸毛完想了半秒，诡异地觉得好像比“岳母”这个称呼好接受……呸呸呸！<br />
“修晏，莫要胡言。”修泽也道。<br />
阿欢左看看，右看看，也想发表意见。<br />
被两人异口同声阻止。<br />
然而，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千岁的，解决事情的办法，像小孩儿斗嘴。<br />
一个说：“孤与阿欢一见如故，再见倾心……”<br />
另一个冷冷看他，左眼写了个“滚”，右眼写了个“爬”。<br />
“既已结下情契，自当死生不离。”<br />
“你死了，不就离得了？”贺兰亭冷笑，“若下不去手，本尊倒可帮你。”<br />
修泽觉得这人好不讲理。他故意气对方，做作极了，连自己都觉得过于肉麻：“新婚燕尔，怎忍心抛下娇妻……”<br />
“是么？”女子美眸冷飕飕瞥了阿欢一眼。<br />
站在一旁围观的阿欢接收到信号，脑袋终于迟钝地开始转。觉得贺兰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在爆发边缘。<br />
于是走过去，扯一下贺兰袖子。<br />
贺兰怒火上头，不理她。<br />
再扯一下，这次力度大了几分，华丽外袍被扯下来，露出半边纯色内搭。<br />
贺兰衣衫凌乱，掐架时气势都弱几分，不得不低头，凶巴巴：“你干嘛——”<br />
阿欢踮起脚，“吧唧”一声，在他下巴亲了下。<br />
小姑娘尤觉不够，很有魄力地扯着贺兰衣领迫使他弯腰，准确无误地在那张形状美好的薄唇上盖了个章。<br />
“不要生气。”阿欢亲完，松开手，摸了摸贺兰的头发，“贺兰师尊，要听阿欢的。”<br />
修泽面上的淡笑挂不住了。<br />
虽然他对女子间……咳，也算有所了解。<br />
可重点是，他自己和阿欢还没培养出感情，女孩儿倒先被外面来的妖艳货色抢了注意力。<br />
瞧瞧对面那个人喏……<br />
笑得好得意好潋滟，手半掩着唇，像只偷了腥的猫。<br />
他瞧着碍眼，轻咳一声：“孤好歹是正君，成婚前……有所克制。”<br />
贺兰正得意着，对此不屑一顾：“小欢儿心中爱慕的唯有本尊。”<br />
阿欢：那也没有。<br />
不过这话不敢说，黑发的女孩儿功成身退，自己往后挪了挪，把场子继续留给两个人。<br />
修晏原本站在修泽身后。<br />
趁着两人争论——也可以说是“争宠”，他悄咪咪摸过来，神秘兮兮给阿欢看他藏在怀中的东西。<br />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看多了，都嫌伤眼睛。<br />
“我想……也许，你更喜欢由自己掌控主导权？”少年金眸亮晶晶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嘛！我会证明自己的……”<br />
他过来前，做好了万全准备。狼崽子说着，暗示什么那样扯了扯领子。<br />
在少年修长的脖颈上，是新戴上的，绒皮的项圈。<br />
阿欢默默看着他。<br />
想了想自己的报仇计划，又想了想，要不要抛下贺兰在这里，自己溜出去玩。<br />
她好像思考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br />
最后，女孩儿轻轻说：“好。”<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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