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西南地区最早十月十五号、最迟十一月一号左右就有了霜冻，夜晚的时候寒风从黄河故道上刮来，裹挟着沙子，打的人脸上生疼。一盏马灯放在屋子中间的方桌上，刘一民、罗荣桓、蔡中围桌而坐，灯光在刘一民英气勃勃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罗荣桓说道：“我军教一旅、新一旅、新四旅、新八旅、骑兵旅、炮兵旅、工兵旅、辎重旅已经全部隐蔽赶到曹县周围地区，与鲁西南警备旅、鲁西警备二旅汇合。我看，最迟明日夜间就要发动，耽误时间的话，这么大规模的部队不好隐蔽，一旦被小鬼子发现，第三十八师团就会象陇海路撤退。现在的问题是鲁西日军重兵集团的前锋已经抵达东阿地区，我们这里一打，小鬼子在鲁西、冀南的部队就会扑上来，陇海路的日军也会迅速增援，搞不好会出现这样一种局面，那就是我们消灭了第三十八师团，日军两路大军也把我军包围在了曹县地区。这就麻烦了！”刘一民淡淡一笑：“好我的政委，多田骏要是有那水平，他就不是多田骏了。我给你说，多田骏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横扫冀南、鲁西后，迅速东进，到鲁南地区消灭我军主力。这也不是说多田骏有多愚蠢，而是我们给他摆的阵势在那里放着。你想吧，鲁南战役结束才多长时间？稍有点常识都知道，我军必须花费一段时间来组建鲁南地区的政权组织，巩固对鲁南的控制。日军在胶东、鲁西、冀南抓不住我军主力，那我军主力会在什么地方？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鲁南。小鬼子生怕时间稍有耽误，我军会金蝉脱壳、从鲁南平原溜走。你说，他不急着去鲁南还能去哪里？”蔡中提醒说：“万事不能大意。刘建立、张洪涛他们在冀南打了一仗，干掉了小鬼子一个大队，现在虽然鲁西日军与冀南日军已经会师，有直指黄河东岸的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日军集中力量寻歼冀南、鲁西我军主力、巩固占领区的因素。如果是那样，冀南、鲁西的形势就更加严峻。胶东我军虽然没有与日军发生大的战斗，但是青岛附近的李清他们今天晚上正在向高密之敌发起攻击，三个主力旅一开打，小鬼子最起码要损失一个联队。我担心胶东日军的四个师团会马上扑上去，和第五师团一道，围歼我教三旅、教七旅、教八旅。鲁东南支队已经报告部队损失大了，再硬顶下去的话，恐怕鲁东南支队就要顶不住了。就是我们这里，一旦开打，鲁西、冀南的鬼子重兵想南下鲁西南，那恐怕会快得很。整个山东战场，情势不容乐观。”罗荣桓补充道：“还有一点，日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给我们的根据地造成损害太大。从各地的报告看，苏皖地区、冀南地区、胶东地区、鲁西地区，就这几天时间，每县被日军烧毁房屋都在两万间以上，无法进入地道的大牲畜被日军抢走的很多，明年春上根据地的生产生活都要面临极度困难的问题。我看，我们得马上发起攻击，只有我们这里大打，才能调动小鬼子。”刘一民摇摇头：“不！必须得等冀南、鲁西的小鬼子重兵集团过了黄河才能打。我们就在这里隐蔽待机。此战最好的时机是等日军南线部队赶到陇海线，与陇海线的第九师团、第三十八师团一道向北平推的时候。到那时，第三十八师团必然出曹县，向北攻击。我军歼灭第三十八师团后，还可以乘胜击溃或消灭尾随第三十八师团前进的日军，战果会更大。到时候，我军主力再向西沿冀鲁豫三省边界向石家庄方向隐蔽前进，执行攻占石家庄任务。”这是关系到主力安全问题，也是关系到整个战场调动敌人、消灭敌人的问题，刘一民这样坚持也是正常的。但是，苏皖边区、胶东、鲁西、冀南根据地军民正在与日军厮杀，眼巴巴地盼望着主力能够有大动作，将日军重兵集团从根据地调走呢！看罗荣桓、蔡中都在沉默，沉吟了一会儿，刘一民说道：“这样，我们再调整一下部署，命令冀南、鲁西我军隐蔽主力，只以地方武装、民兵与鬼子缠斗，放小鬼子重兵集团大踏步向黄河边挺进。让许世友派一个团伪装主力，在黄河上多搭浮桥，摆出主力退向黄河东岸的假象。命令泰西地区的地方武装，伪装我军主力部署河防，吸引日军强渡黄河。命令王南湖鲁东南支队和洪超远部，明日白天开始，主力后退，留小部队吸引监视日军，放日军进入鲁东南。命令李清，今夜完成攻击任务后，主力迅速转移隐蔽，留一到两个团伪装主力在高密大张旗鼓的宣传造势，吸引胶东日军和第五师团扑向高密一带。”蔡中眉头紧皱，听完后说道：“这样一来，小鬼子就要南北合击鲁东南了。我们的损失太大了！”刘一民脸上挂上了一丝邪笑：“没关系，只要严令根据地坚壁清野，小鬼子就只能在根据地里整队旅游。大不了就是多烧我们一点房子而已。告诉干部们，这是小鬼子最后一次对山东根据地的重兵围剿。此战结束之后，山东战局就会稳定下来，日军虽然还会不停地发动扫荡，但是规模会降下来，战场主动权将牢牢掌握在我军手里。将来啊，我们组织老乡们盖更好的房子。再说了，日军如此庞大的兵力，硬抗不是办法，必须得调动鬼子，我们才能在运动中抓住战机、消灭鬼子。”蔡中起身去发电报了，刘一民对罗荣桓说道：“政委，放心睡一觉，等我们睡醒了，养足了精神，再和小鬼子算账。”罗荣桓想想这都是在平邑集确定的原则，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天夜里，李清、陈大勇、赵山指挥教三旅、教七旅、教八旅在高密附近展开，三个主力旅在三个炮兵团的掩护下，向日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将日军好不容易恢复的胶济路防线再次拦腰斩断。已经是10月底了，北平已经进入了秋末冬初的季节转换时期，街上的行人都已经开始有人穿棉袄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门口的日军哨兵，也穿上了冬装，就是没有穿军大衣、戴棉军帽，在寒风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瞪着警惕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多田骏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院子里几株老树的树叶在寒风中飞舞、飘落，喃喃自语：“一叶落而知悲秋啊！”多田骏是手握重兵的中将司令官，不是文人骚客，没有时间伤秋感怀，这不，参谋长吉住良辅、副参谋长平田正判、第三飞行集团司令官木下敏在门外喊报告了。多田骏招这几个人来，是要对重兵扫荡几天来取得的战果进行评判、调整下一步作战计划的。这次重兵扫荡，是中日开战以来日军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战役行动。按照大本营的要求，华北方面军每天至少要向大本营上报三次战役进展情况，便于大本营及时指导。侵华日军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西尾寿造大将也要求华北方面军及时上报战报，便于他研判战场形势。连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中将、参谋长饭村让中将也因为关东军主力大举入关作战，也要求华北方面军通报每日战报，便于掌握情况。副参谋长平田正判先报告了战役发动以来日军的进展情况。按照平田正判的报告，日军在苏皖地区、胶东地区、冀南地区、鲁西地区、鲁东南地区进展顺利。短短一周时间，日军攻占了苏皖地区、胶东地区、冀南地区、鲁西地区、鲁东南地区的主要交通线，攻占了上述地区沿骨干交通线的所有县城和重要集镇，占领区面积大幅扩大。多田骏不愿听这些战绩，挥手打断了平田正判：“平田君，报告一下共消灭了八路军多少支部队、番号。”平田正判脸一下就红了，嗫嚅着说道：“司令官阁下，战役发动一来，方面军所指挥各部队没有成建制消灭八路军连以上正规部队的记录。”多田骏一下就恼了，伸手往桌子上猛拍一下，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平田正判，似乎要把平田正判吃了一样：“这么说八路军主力从人间蒸发了？”吉住良辅赶紧报告到：“司令官阁下，我们最然没能成建制地消灭八路军正规部队，但是战绩不小。据各部队报告，在苏皖地区、冀南地区、胶东地区、鲁西地区、鲁东南地区打死打伤和俘虏八路军正规军、地方武装、地方干部37524人。这个人数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国民党正规军一个军的兵力了。更为可喜的是，战役发起至今，皇军伤亡数极少，战至今日，各部队上报的伤亡总数加起来也就4000人左右。要知道，从战损比上看，自从我们和八路军教导师作战以来，还没有取得过这么好的战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