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薛遥红离开三江源学院的日子，阎旭过来办手续，为避免意外，一会还要亲自将人带走。其实这几个月下来，该查的都查了，该办的也都办完了，他就算亲自押送，也不必来得这么早。但薛遥红要求，离开学校之前，要跟他说几句话，请他今天早点过来。只是两人谈话的时候，房间里居然还开着节目直播，并且还开着音效。此时直播的画面里，十位选手只剩下白枫和姜樱，并且两人的生命值都被刷去了一半以上，姜樱目前降到了46，白枫40，而林伊，她的生命值居然还有75。而且，有意思的是，她没有让周围的机器人动手。双方都很克制，小心翼翼地在几百个机器人当中周旋，精算着每一次出手的攻击力。城堡里无处不在的源能设备，只要你有能力，可以组成无数个你想要的源能场。而只要涉及到源能的精算和源能场的精准设计，即便是和这些最优秀的源生比，林伊也是更胜一筹。她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地将暗杀者的生命值，慢慢刷成零。薛遥红看着屏幕中那个几乎是不可一世的身影，好一会，才开口：“一个基因病患者，居然可以同时对付十名超级基因，而且还是这个学院内，最优秀的那些源生。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现在，大众似乎对此已经不再感到惊讶，观众在期待她的胜利。在她身上，应该没有人会认为，基因病是低等弱小的烙印。这就是你们让她参加节目，让她的影响力持续扩大的真正目的吧，即便明知道，这样会增加她的危险。”阎旭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对她的了解还不够。”根本不用他们推波助澜，那丫头自己就能搞出一大堆事来，就算没有这个节目，她也一样能上头条。薛遥红微微点头：“确实，我没想到她的进步会这么快，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是肖院长的研究成果吧，她的基因病正在转变中，我能看得出来，别人当然也能看得出来。你们想要推广肖院长的研究成果，想要扭转人们对基因病固有的认知，她就是最好的例子，并且能起到最好的广告效应。”阎旭注意到，薛遥红说到林伊的基因病时，用的是“基因病正在转变中”而不是“基因病正在治愈中”。转变和治愈，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她能分得这么清，说明她很清楚，肖院长的研究方向，应当也知道目前的进展程度。不过这也不奇怪，她在三江源学院这么多年，查探这些事本就是她的任务。只是阎旭不想跟她多说关于研究的事，便道：“路易的事，你真不打算说？你如果能指认他，就能得到一定的豁免权，你确定要继续保护他？”薛遥红摇头：“关于路易·戴维斯，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别的，该说的我都说了。”阎旭默了一会，才又道：“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安逸，一个小时候我再过来。”只是他转身时，薛遥红忽然开口：“年轻人，你一点都不怀疑吗？”阎旭站住：“怀疑什么？”薛遥红看向他：“怀疑你们做的，究竟对不对。”阎旭看着她道：“我从不怀疑这件事。”薛遥红打量了他一会，慢慢笑了：“也是，我问错人了，你基因优秀，出身良好，从一出生就能享受到全人类最顶尖的资源。你的条件决定了你在成长的过程中，接受到的善意要比恶意多得多，所以你现在回馈给社会的，也必然是善意。你胸怀正义，心有大爱，认为人不应该分三六九等，认为人应当生而平等。可是你不知道，生而不平等，是宇宙的法则。很多人，很多很多在底层挣扎活着的人，其实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那虚幻的生而平等，而是生而有用。”阎旭：“生而有用？”薛遥红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再看向直播的屏幕：“是的，生而有用。这个世界，没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人工智能普及后，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特别是那些基因病患者，他们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将是个没用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这大半生，都将靠着政府的救济，社会的福利活着。并且四十岁以后，必将面临基因病发作的折磨，如果没有一死了之的勇气，那就只能挣扎地熬着，熬到咽下最后一口气。”阎旭也往屏幕那看了一眼，才道：“肖院长已经可以为他们解决这些痛苦。”薛遥红笑了，带着一丝嘲讽：“这个我相信，以肖院长的天资和执着，迟早能攻破这个难题，只是……肖院长就算真的将他们治愈，或者说，帮他们解开的基因锁。除了极少部分像林伊这样，基因由此得到提升的人外。大部分人，也还是比普通人都不如，只是少了病症的折磨罢了，他们最终，还是要被归为对社会没用的人。”阎旭没说话，薛遥红也没看他，略停了一会后，又接着道：“你们认为我们草菅人命，但那只是研究过程中，不得不付出的代价罢了。就好比，现如今的和平，是两百多年前的世纪大战换来的，那场战争一共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阎旭依旧没说话，薛遥红继续：“我们的研究方向和肖院长不一样，很巧，我们也成功了，而且我们比肖院长想得更远。肖院长只是替他们解决了痛苦，却没有给他们指明方向，没有告诉他们，然后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但我们都替他们想到了。无垠一样可以解决基因病的痛苦，并且还可以大幅度提高身体的素质，只是需要经济的持续支持，这是针对经济条件极好的那部分人。而对于经济状况不好的那些人，他们一样有选择，当个有用的人。”阎旭这才开口，声音有些冷：“你是指容器体。”薛遥红：“是的，但是你对容器体的了解不够，所以也有所误解。我们实验研究初期，容器体确实出过一些问题，这不可避免，但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贡献，所以研究才得以一步一步成熟。现在，一个人如果主动选择成为容器体，基本上是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用自己身体的先天优势和先天特性，为有需要的人做出贡献，并由此获得一些报酬，这和普通人选择做一份工作，性质是一样的。他们都能由此，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让每个人，都生而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