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人多反而攻不下城池,看起来实在不合理。但邶具教并不是傻子。他从薛定锷如炬的目光中看见奸狡如狐的光芒。神堂领如今处于兵力极度空虚的状态。吴锋领精锐出征,剩余的兵力大多在狭小的孟津城内,散落在各地的大小庄园无人驻守。而士兵们的家眷往往不在城中。并不一定要抓获多少人的家眷,只需要分兵做出如此模样,就能瓦解城内军心。更可以抄掠获得物资,鼓舞己方士气。两人相视而笑,计议已定。……“听说了吗?敌人分兵各处,想要捉拿我们的家眷。”“堂主征战在外,本堂根本没有一根主心骨。”“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样的议论,在孟津城中流传开来。士兵们开始逾垣而走,凭借长索从城上缒下,逃出城外,纵向四面八方。有人被联军的巡逻队抓捕,遭到俘虏。这令联军的士兵们很受鼓舞,不过当他们分兵抄掠诸堡时,迎接他们的是铁炮和弓箭。极少数堡垒庄园因为兵力空虚被攻破,但大多数被派出的士兵因为战不利,不得不撤退回来。得到如此消息的邶具教与薛定锷二人,反而大喜过望。“苏广自以为反应很快。”邶具教捻着胡须,道:“薛道兄果然妙计。为了避免士兵哗变,苏广只得允许他们出城守卫大小庄园,却严重分散了城中的兵力。”“我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精兵重新聚拢,一鼓作气……”薛定锷咧开大嘴,张扬地大笑起来。端掉吴锋的老巢,是自己走向争霸天下的第一步。才能?才能就是一步步的胜利积累起来的。当自己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吴锋踩在脚下,谁还敢说自己不如他!“父亲,我会让你知道你看错了。”薛定锷心中默默道。木兽体内装着西域火油,喷泄而出,燃烧成一道道的火龙。石垣也难以抵御这滚滚炙热,在剥啄的声响中仿佛摇摇欲坠。被射中的神堂士兵惨叫跳跃着,在城墙上如同疯癫一般手舞足蹈地乱舞,浑身剧烈燃烧,散发出焦臭的气味,最后化为一地毫不起眼的灰屑。城头的神堂兵变得稀稀落落,终于,渑池将领云道主率领着所属的部队登上了城墙。他兴奋地招手起来。“诸位,跟进来,跟进来!”勇士们已经跳下城墙,斩关落锁。瓮城很快被占领,大批联军士兵一拥而入。坊市内的街道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障碍物,想必是用来阻挡联军的进击。这并不能阻挡斗志高昂的联军。薛定锷与邶具教都是经验丰富的统军主将,知道如何进行巷战,如何在拥挤的城池中调配兵力攻占一条条街道,避免己方士兵拥堵,又能最大程度发挥战力。盾兵与长枪兵密切配合,铁炮兵负责掩护,并狙杀隐藏在高楼与房屋中伺机偷袭的敌兵。障碍物被有条不紊地排除,联军士兵层层深入。薛定锷与邶具教并不急于攻到内城的下方,孟津城堡极为坚固,又有武魂大阵守护,因此现在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在巷战中消灭足够多的敌兵,损耗神堂有生力量,令神堂残兵丧胆,再攻打内城,收取一举落城之效。“花小葱兄弟,我必为你报仇!”云道主冲锋在前,咬牙切齿道,手中长刀舞出一片寒光,竟将三名神堂健儿拦腰斩断。他远远地已经看见苏广在一座塔楼上指挥防御。“兄弟们,冲杀过去!”云道主决然道:“杀了苏广,再攻进内城,抓住吴锋的女人!”这黄脸汉子发出狞笑:“到时候,大家想要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众士卒明知这种好事不可能落到自己这样的小兵头上,但想起吴锋帐中那几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仍旧不由纷纷眼中放光,流出口水。这时,有人鼻子翘了翘,眯起眼睛,露出沉吟的神气。“将军,似乎有异样。”“什么异样?”云道主问道。“敌人好像要在城里纵火……”那小兵声音有些颤抖。“什么?”云道主大惊失色。“退……快退!”云道主高呼道。可是已经有泯不畏死的神堂死士冲杀进入他们的阵中。长枪上真气鼓荡,散发出强大的粘力,一人竟能缠住十数人。滔天的烈焰冲霄而起,在街道上蔓延开来。散落满地的障碍物纷纷绽放出炽烈的火光。原来这都是一些引火之物!躲进房内避兵祸的商人们,只觉烈焰扑门而入,随即便被火焰所吞噬。“好狠毒……”云道主吸着凉气道。孟津城内的居民都未完全疏散,而且这些富人都是神堂领内的精英,更有与神堂有着长期合作关系的西域胡商。对方竟然敢于纵火焚城。人命和财产,一点都没被对方放在心上。难道吴锋不在,苏广竟有这样大的决断权力?云道主没有机会继续思索,烈火吞噬了一名神堂死士之后,随即卷上了他的身躯。他能够运转真气抵御火焰,但这便分散了全身的力量。于是一颗铁炮子弹打碎了他的头颅。在每一条街巷处,都燃起了同样的火光。联军士兵仓皇后退,死伤枕藉。薛定锷与邶具教猛吸凉气。在防守登封城的时候,苏广已经用过这招。只是想不到他竟敢火烧孟津!“苏广的胆子也太大了。”邶具教道。“只要能守住城池,烧死些百姓又算得什么!”薛定锷冷哼一声:“只是咱们没想到罢了。”“然而烈火过后,房舍大批被毁,城内变得空旷,咱们收兵再战,必能一举破城。”“道兄所言得之。”邶具教颔首道:“既然如此,咱们速速收兵出城,不必费力灭火。”打头阵的多是依附于全真教的小门派兵马,邶具教也不是太在乎。薛定锷鼻翼翕动。“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看起来明明是苏广的风格。”邶具教神色微变。“的确,从头到尾,事情都显得奇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与我们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