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聿容猜测的没错,吴秀枝就是唐曼瑛。吴秀枝不是去北京城里给人当童养媳了吗?怎么又去了上海了呢?这说来说去都是拜她那个舅舅所赐,她舅舅就是把她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秀枝娘是家里的老小,上边原本有两个哥哥,只是二哥在七岁那年意外死了,于是家里就只剩大哥这一个能传宗接代的独苗苗了。对于这个宝宝贝,爹娘宠的简直都无法形容了。秀枝娘的娘家就在北京城的城边上,家里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秀枝娘长得也不差,按理说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嫁给家境不怎样的秀枝爹。然而,秀枝娘走到那一步,也都是因为她那个大哥造成的。被爹娘宠坏了的大哥,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后来还迷上了抽大烟。家里原本挺好的光景,没几年就让他给霍霍光了。因为这,爹娘也活活气死了。秀枝娘到了出嫁的年纪,就因为家里有个大烟鬼,谁家都不愿意娶,就连媒婆都绕着她家的门口走。一看这样,大哥就放出了话,只要三十块钱,谁给钱谁就把人给领走。秀枝爹是个木匠,成天的走东村串西村消息比较灵通,得到消息后就东挪西凑的把钱给送了过去,把人领回了家。秀枝爹虽然穷,但人老实勤快,对秀枝娘也好,秀枝娘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过日子了。两口子一条心,又都不怕苦不怕累的,所以没几年日子倒也好过起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秀枝那个不成器的舅舅就又隔三差五的登门了。不过,家里的财政大权在秀枝爹手里掌控着呢,秀枝娘就是想给自己大哥钱,也给不了多少。秀枝爹死了,秀枝娘一病不起。秀枝的舅舅不想着如何给妹妹治病,不想着如何给妹夫伸冤,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着给妹妹找医生看病的幌子从秀枝娘手里不停的抠钱,拿到钱就赶紧去抽大烟。家里本就没有多少存款,没几天秀枝舅舅就再也从妹妹手里骗不出来了。拿不到钱了,秀枝舅舅也就不在上门了。至于秀枝和秀枝娘是死是活,那就不是他的事儿了。两月之后,秀枝舅舅再次上门,这回他打的是秀枝的主意。他把秀枝带走,根本就不是给人当什么童养媳,而是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把秀枝带到上海,转手又卖给了那里的妓院。年龄太小,老鸨子就让她先做起了丫鬟。一年后,四十上下的嫖/客唐先生无意撞见了秀枝,见她模样不错就把她买了回去。进了唐家,唐先生没把秀枝当丫鬟使,让下人们称“小姐”,给她改了名,还请人来家里专门教她文化知识、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外国礼仪和语言。唐先生参加社交的时候,有时也会带上秀枝,对外宣称是义女。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吴秀枝觉得自己是大难之后,迎来了后福。对唐先生这个义父,自然是感激到了骨子里。只是让吴秀枝想不到的是,她这个义父,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十四岁的吴秀枝被唐先生占有了,唐先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死尸一般的吴秀枝说:“你以后会有很多男人,但第一次必须是我来,因为我不能白白养活你这么几年。我是个商人,我不做赔本的买卖。”吴秀枝当时又害怕又懵懂,她不知道唐先生那句“她有很多男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把她卖到妓院,让她当妓/女吗?唐先生说的没错他是个商人,唐家在上海滩曾经那也是叫得上号的,只是被冤家对头使了阴招落败了,可唐先生一直想着东山再起。做生意,不光要有灵敏的嗅觉,还要有广阔的人脉。吴秀枝破了苞之后,就被唐先生正式推上了上流社会层,每天周旋在那些位高权重、豪门贵胄之中,为唐先生拉生意,找人脉。吴秀枝身材苗条、长相甜美,还多才多艺,不到两年她就成了上海有名的交际花,在上海提起“唐曼瑛”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吴秀枝名声鹊起之时,也是唐先生在生意场上风头正盛之日。唐先生利用吴秀枝笼络到的资源,慢慢的成了上海滩的霸主。树大招风,何况唐先生阴狠、残暴,做事不择手段,仇恨拉的自然就多了。终于引来了“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大势已去,再无回天之力,唐先生收拾了细软,变卖了家产,带着家人偷偷地逃到了国外。当吴秀枝被那几个大仇家堵到唐家的时候,才知晓此事。那些人抓不到唐先生,就把所有的愤恨发到了吴秀枝的身上。不光找人轮/奸了她,还用尽一切损招虐待她。要不是她装死骗过了他们,或许真的就玩儿完了。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为了方便她接待所谓的朋友,唐先生特意给她买了一幢房子),她用衣服掩盖了自己的残缺,然后若无其事的卖了房子,遣散了下人,悄悄地回到了老家。她十几年的交际花生涯就此落下了帷幕,“唐曼瑛”这个名字,随着时间的流失也慢慢的从人们嘴里消失了。回来后半年,舅舅就出现到了她的面前,一遍遍的对她悔恨、诉苦、要钱。舅舅的死缠烂打,终于把吴秀枝的新仇旧恨一股脑的全都勾了出来,盛怒之下她挥起了刀。舅舅连赌咒带骂人,捂着伤口走了,自此再没来过。是死是活,谁又知道。这就是吴秀枝不堪回首的往事,不为人知的故事。康聿容走后,吴秀枝看着那满墙的服装图稿默默的愣起了神儿。在上海的时候,身材过于纤瘦,买来的衣服大多都不合身,丢弃又可惜,闲暇时她就自己修着玩儿。熟能生巧,慢慢的她做的倒也有模有样。因此,她还对服装有了兴趣。那时候,上海的洋装也都是从洋装店里买的成衣,难免会与别人撞衫。为了显得与众不同,她就自己设计然后让师傅做成衣服,从此再无人与她撞衫。离开前,她把那里的一切都留在了上海,包括那些图稿和衣服。至于墙上的那些,只是她在漫长的岁月里消磨时光的一种“手段”罢了。回来后,她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不是她冷酷无情,她只是不愿意自己残缺的身躯惹来别人同情的目光,更不愿意在别人一遍遍的关怀之下,一次次的去剖析自己不愿意提起的伤痛。这次,如果不是康聿容带病“三顾茅庐”,如果不是她的态度虔诚的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她绝不会出门相见的。虽然康聿容很有分寸,在露她出残躯时并没有露出浓烈的同情,也没有好奇的追问缘由,但她还是后悔了。因为康聿容不光打扰了她的宁静,还让她沉寂了十几年的心,有点活跃了。吴秀枝是怎么想的,康聿容自然不知道了。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落了黑影,为了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她和梁愈一同把衣服送了过去。试穿之后,衣服很合身顾客也很高兴,本来想着多给些钱以此为谢,可康聿容拒绝了。她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只需付给这件衣服的价格就行了。如果你觉得我们做的还不错,那就多多光顾我们几次。”从顾客家里出来,天就不早了。康聿容让梁愈不用去店里了,她也直接回了家。“有没有饭吃?真是饿死人了。”人还没进屋呢,康聿容的声音就先飘了进来。正在屋里辅导清儿写作业的柯木蓝,听到声儿赶紧走了出来:“不是说让早点回来吗?怎么又这么晚?”“今天可是晚的有价值哦。”事情办妥了,康聿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笑眯眯的。“嗯。”柯木蓝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走到桌前边摆着饭边问:“有什么价值,说来听听。”康聿容洗了手脸,从洗漱间出来,冲着清儿的房间喊:“清儿,吃饭了。”“知道了,还有几个字,写完了就来。”康聿容走过去,帮着摆饭,说:“价值就是,衣服修好了,并且顾客很满意。”“哦?那个吴秀枝居然同意了?”这还真让柯木蓝有点意外了,他以为以吴秀枝那股冷若冰霜的劲儿,打死都不会同意呢。他好奇的问:“她怎么就同意了?”康聿容说:“大概是被我不屈不挠的精神,感化了吧。”吴秀枝说过,她三顾茅庐的精神感动过她。柯木蓝被她的厚脸皮给惹笑了。清儿洗好手跑了过来,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康聿容说:“我想,吴秀枝之所以不愿意帮忙,一是因为她不愿意别人去触及她的私生活,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世怪可怜的。还有就是她确实也帮不了,因为她没有左手。”“没有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