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道：“一百多年前的东西，小燕国皇家少府工匠手艺，物以稀为贵吧。”<br />
“可它又不是孤品，我未出嫁时就有两盏。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防风是个大问题。蜡烛点好摆上去，一不留神就要被吹灭。”李凤鸣如实陈述了曾经的使用心得。<br />
闻音惊得眼珠子差点从面具里滚出来：“你真用这东西来点蜡烛？！”<br />
一百多年前的东西，虽说做为古董略稚嫩了点，但它毕竟也是古董。<br />
寻常人得到这玩意儿，不都是妥善收藏、精心保管、代代传家吗？！<br />
“可它就是个烛台啊，”李凤鸣小声嘟囔，“不用来点蜡烛，难道用来蒸饭？”<br />
闻音震惊捂心，目光发直：“天下皆知魏国富庶，原来传言不欺我。你这是奢靡而不自知啊。”<br />
李凤鸣回望辛茴：“我从前那样算奢靡？”<br />
“不，殿……，您，”辛茴环顾四下，见旁人都注意着台上，这才继续道，“您从前一应用度都在规制之内。”<br />
闻音听了想吐血。你们魏国王女的用度规制，未免过分阔绰。<br />
*****<br />
先前在正殿展示过的那十几件东西售罄后，住持又让人拿出了今日最后的三件物品。<br />
来客并未预览过这三件神秘物品，因此僧人们要当场捧到众人面前来现看。<br />
第一件物品装在个雕工精美、内有乾坤的竖形黄花梨多宝盒内。<br />
那多宝盒上下两层，共能开八扇门。<br />
外面有镂、镌两种刻法的精美图案，好几处镂空里以五彩琉璃为饰，上面还有铭文，以斐然文采讲述了那些图案所承载的故事。<br />
李凤鸣看了五彩琉璃上的文赋，才知那些图案连起来，竟是在讲萧明彻的螺山大捷。<br />
闻音附在李凤鸣耳边，压着笑音解释：“这个戴面具的人是淮王，旁边挥刀的是陈驰将军。”<br />
李凤鸣惊讶侧目，以口形问道：你画的？<br />
“字、画，包括整个盒子的匠作图，都是我。”闻音眼里浮起骄傲的笑意。<br />
李凤鸣向她比了个拇指，又认真打开盒子上的八扇门。<br />
门开后，内里有诸多机巧小格，格中套匣，匣中竟又有屉。<br />
不得不佩服闻音巧思匠心，竟将就这么小小方寸的空间利用到极致，还兼顾了美观与实用。<br />
但，当李凤鸣和辛茴看到盒子里装的东西后，双双傻眼。<br />
等僧人将这盒子拿去给别人看时，李凤鸣才深吸一口气，对闻音道：“那盒子，你是多少钱出手的？”<br />
这盒子可不是闻音卖出去的，但她对市价有所了解，于是张开五指作答。<br />
李凤鸣瞠目：“五十两银子？”<br />
“你想什么呢？五两。”<br />
“那些珍珠，”李凤鸣转头看向辛茴，“你前两日是多少钱出手的？”<br />
“八十金。”<br />
辛茴很郁闷，而李凤鸣则是整个人都木了。<br />
八十金的珍珠，加上五两银的盒子，到了这里，起价就是五百金！眼下还在一轮一轮加价！<br />
她很好。她没有懊恼。非！常！平！静！<br />
*****<br />
等廉贞看过那盒珍珠，他也傻眼了。<br />
台上住持敲了木鱼开始唱卖，廉贞不顾死活，强行挨近萧明彻，咬牙低声：“你做个人吧。”<br />
萧明彻扭头，见鬼似地看向他。<br />
“年初你给你夫人回信时，托我帮你买份礼随信送回来，就是这盒珍珠！”<br />
廉贞当初之所选中那一斛，正是因里头最大的那两颗很是罕见，有天生的绯色纹路，粗看像是牡丹形。<br />
这种浑然天成的意趣可遇不可求，他在南境常帮京中亲朋好友采购珍珠，也是头一回碰到，当然过目难忘。<br />
这东西出现在寄唱会上，只能说明……<br />
“你再不喜欢你夫人，也不能置之不理，让她变卖家当过活吧？”廉贞最见不得弱小被欺。<br />
萧明彻脑中“嗡”了一声。<br />
他突然想起自己月初找李凤鸣要了府库钥匙后，近来总是早出晚归，还没来得及将钥匙交还给她。<br />
虽并不明白李凤鸣为何会拮据到变卖这斛珍珠，但他心里骤然慌得直发绞疼。<br />
说不清理由，但他决定要将这斛珍珠买回来，再连同府库钥匙一起还到李凤鸣手中。<br />
于是，在听到福郡王夫妇那边喊价到七百金时，萧明彻举起了手。<br />
纵然这斛珍珠品相上佳，又有两颗天生绯色花形图案，超过六百金也已算得天价。<br />
眼下福郡王喊出离谱的七百金，全场都在嗡嗡议论了。<br />
就在大家默认这是他囊中物时，又杀出萧明彻这位豪客，于是全场目光纷纷聚集过来。<br />
僧人近前来询后，高声喊：“一千。”<br />
那边的福郡王猛地转过头来，震惊到忘了在这里不该轻易出声：“五哥，你……”<br />
别人竞价都是五十、一百金地加，你一口气加三百金，是钱多咬手吗？<br />
与此同时，后头的李凤鸣也忍无可忍，摘下腰间佩玉，对着萧明彻的后脑勺就丢了过去——<br />
萧明彻你个败家玩意儿，这是想气死我另娶新妻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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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br />
檀陀寺这寄唱会, 先要通过曲折人脉获取入场玉牌，每个人都要戴上寺庙给的同样面具，喊价也不亲自出声, 而由传话僧人代劳……<br />
种种细节足以说明, 这绝非寻常的“竞价售卖”场合，隐秘、低调、平顺地完成交易, 是组织者与参与者的共同期望。<br />
既如此, 组织者自当有所防备，不容起任何风波。<br />
这简单的道理不需谁说，李凤鸣自能想到。辛茴也能。<br />
先前进入讲经堂时, 辛茴看似沉默，目光却暗暗扫遍全场, 与几处角落房梁上藏着的护场武僧都对过目光。<br />
所以, 当李凤鸣被气昏头, 抬手扔出佩玉的瞬间, 辛茴立即倾身展臂，眼疾手快地将它抓回掌心。<br />
并果断推着李凤鸣的后脑勺，猛地将她按进了闻音怀中。<br />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辛茴在力道上虽有所克制, 但显然克制有限。<br />
李凤鸣被迫撞进闻音怀中, 又戴着面具, 鼻子顺理成章地遭了大殃, 眼中顿时有泪花与金花齐飞。<br />
闻音也是一声闷哼，闭着眼半晌才喘过气。<br />
她着男装出门, 胸前自有所束缚。此刻再突然被撞一记，真是谁疼谁知道。<br />
辛茴没顾上对她俩解释与安抚，而是先向暗处那几位护场武僧含笑颔首。<br />
虽有面具遮挡, 但她上扬的唇角、和气的姿态都在尽力传达善意。<br />
护场武僧们见状，便默默收势，没有现身。<br />
虽说辛茴拦阻及时，没让李凤鸣真闹出大动静，但在场者身份都不简单，多少察觉到点异样，陆续看了过来。<br />
前头的萧明彻与廉贞也双双回头，眼含警惕审视。<br />
不过，他们只看到中间那排的靠墙位置，有个绯衣姑娘埋头藏在一位蓝衫少年的怀中。<br />
众目睽睽下这么亲密地相拥，看起来像对情到深处就胆大包天的小夫妻。<br />
为什么说是小夫妻呢？<br />
因为那绯衣姑娘挽着代表已婚的百合髻，插了金线流苏的蝴蝶簪。<br />
那簪很精巧，小蝴蝶的翅膀还会轻轻扑扇，平添一股娇俏灵动。<br />
萧明彻和廉贞都没兴趣窥视陌生小夫妻的张狂亲密，确定无事后，便又转回头去。<br />
*****<br />
最终，萧明彻以千金之价，毫无悬念地买下了那盒珍珠。<br />
他并不知，有道含泪带火的目光恨不得在他背上戳出两个血窟窿。<br />
李凤鸣眼里还残留着先前撞到鼻子出的泪。<br />
她死死瞪着萧明彻的背影，内心咆哮：这么喜欢珍珠你早说啊！我八百金就可以卖给你！那个盒子我都不算你钱，白送！<br />
可惜事已成定局，她也不过就是无能狂怒罢了。<br />
之后，讲经台上的住持亲自展示了第二件未经预览的物品。<br />
是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淡绿色锦囊。<br />
侍立在他旁侧的年轻僧人高声道：“锦囊中的消息与‘都司’一职有关。卖家未亮身份，消息来源不明，是否可信，需各位贵人自行斟酌。起价，一千五百金。”<br />
上个月，齐帝诏令新增“都司”一职，以高于边军主帅的权限，监管除调兵遣将外的所有事务，并绕过兵部直接向天子禀事。<br />
都司由郡王以上宗室子弟轮流担任，每次为期半年，并任命淮王萧明彻为首任南境边军都司。<br />
此事早已张贴在宫门外供周知，但萧明彻该于何时赴任，齐帝至今没有正式给出明确说法。<br />
萧明彻何时赴任，表面看来不算大事，只需静候圣心独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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