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月绞着手里的帕子，只糯糯地喊了声：姑婆婆!却是死活不说她要去哪儿。<br />
安嬷嬷心知肚明她想去哪儿，也不再问，只冷冷道：夫人马上要醒了，你去厨房烧点儿热水。下回再让我瞧见你在府里乱窜，仔细我打折你的腿!<br />
说罢也不看林清月，顺了顺气，推开主屋的门。<br />
徐馥已经醒了，安嬷嬷上前搀她坐起，道：清月那丫头去烧水了，三姑娘今儿想吃什么早膳?<br />
徐馥没答，只笑看了安嬷嬷一眼，道：嬷嬷去寻过常吉与横平了?现下可是安心了?<br />
安嬷嬷自知瞒不住她，笑道：到底还是三姑娘您了解少主，方才常吉说了，少主今儿回书房歇。<br />
徐馥挑眉，这般快?还以为砚儿能坚持个三四日呢。<br />
在徐馥看来，容舒一走走十日，心里头到底是有些在意自个儿夫君的冷淡的。<br />
不同她圆房，又不与她同寝，整日里一张冷脸子，哪个小姑娘会不难过?尤其是，那姑娘还深深喜欢着顾长晋。<br />
顾长晋昨儿宿在松思院，大抵也是为了安抚容舒。徐馥还当他能安抚得久一些呢，没曾想不过一日，他就忍不了了。<br />
安嬷嬷给徐馥斟了杯热茶，笑道：少主定得住心，老奴自是放心了。<br />
虽然三姑娘一再同她说，少主不会喜欢容氏。<br />
可每次想起容舒那张比她母亲还要勾人心魄的脸，安嬷嬷就不放心。昨儿知晓顾长晋宿在松思院，她那心里七上八下的，简直是彻夜难眠。<br />
当初那位不就是败在了美色上么?<br />
少主是那位的儿子，她是真怕少主随了他父亲这点。<br />
但眼下看来，少主到底是三姑娘养大的，脑子清醒得很。<br />
徐馥道：嬷嬷不必日日盯着松思院了，等过了年，我还得劝劝砚儿回去那儿歇。现下他受了伤，刑部的事又多，歇在书房还说得过去。年后还这般行事，沈一珍那头该有意见了。<br />
安嬷嬷鄙夷一笑：她能有甚意见?!不过一蠢货，连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br />
徐馥垂下眼，唇角的笑意淡了些。<br />
总之松思院那头的事，嬷嬷放宽心便是，就算哪日砚儿与容舒圆房了，你也不用惊慌。食色性也，尝过女子的滋味儿了，他日后才不会被美色迷了眼。<br />
再者说，我要的不是个只会唯唯诺诺的悬丝傀儡。砚儿如今大了，也该自个儿闯闯的。这次放手让他去办许鹂儿的案子，他便做得极好。嬷嬷记住，不能再拿他当从前的小孩儿看待。砚儿现在已经有了自个儿的羽翼，再不是小时候的他了。<br />
第二十二章<br />
九月十三, 嘉佑帝亲自执笔在许鹂儿案的新判牍里批了红。<br />
许鹂儿与金氏沉冤昭雪，终于离开了刑部大牢。杨旭的亲侄儿杨荣则被收押进大理寺狱，判了绞监候。<br />
原先刑部给杨荣定的是徒刑, 但嘉佑帝为了以儆效尤, 将杨荣的徒刑改成了绞监候。<br />
至于杨荣的亲叔叔杨旭, 自打顾长晋八月十九那日走金殿为民陈冤后，他便被调离嘉佑帝身旁了。<br />
他原先是六名秉笔之一，是大掌印裴顺年最看重的干儿子, 若不然，裴顺年也不会将东厂交到他手里。<br />
然而许鹂儿这案子被告到嘉佑帝跟前后，裴顺年对待杨旭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br />
杨旭这大半月是夜夜不得安眠。<br />
恨极了顾长晋，也恨极了刑部那几名堂官, 到最后, 连自家侄儿杨荣都给恨上了。<br />
听说嘉佑帝亲自改了杨荣的刑罚，从徒刑改成绞监候后，也顾不得旁的了，一大早便跪在司礼监的值房堂屋前。<br />
前朝下了早朝后, 裴顺年在乾清宫随伺了好一会, 回到司礼监，都快申时了。<br />
杨旭一见着他的身影, 立即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一口一个干爹地喊。<br />
裴顺年却并不看他，兀自进了值房堂屋,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br />
杨旭一路膝行进去, 膝盖磕在地面上嘭咚嘭咚地响。<br />
干爹!干爹!干爹您理理我!儿子知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br />
裴顺年在一张紫檀木雕花圈椅坐下, 斜了杨旭一眼。<br />
快给我起来!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br />
肯训斥他, 那就是还未放弃他。<br />
杨旭糊了一脸涕泪, 立即诶诶两声，慢慢哆嗦着站起。<br />
裴顺年道：方才在乾清宫，我已同皇爷说了，你侄儿在昌平州做的事，你丝毫不知。眼下这东厂提督的位置皇爷暂且给你留着，只你近来不必在皇爷跟前伺候了，到御用监先冷个两年。等皇爷忘了你侄儿的事，你再回来。<br />
杨旭心知这是要他同杨荣划清界限了，他扑通一下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孩儿兄长就荣儿一个孩子，孩儿没了根，如今就盼着荣儿给我们老杨家续个后啊!<br />
杨旭家远亲、旁亲不少，但嫡亲的兄弟就只他兄长一人，而杨荣又是他兄长唯一的儿子。杨荣一死，他老杨家可不是绝后了么?<br />
裴顺年之所以最器重杨旭，便是看重他这份重情义的性子。他如今的身子是越发不好了，再撑个几年就算不想退也得退。<br />
都说人走茶凉，他自是要挑个能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来接他的位置。<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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