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现悄然靠近的胭脂，士兵立刻上前凶神恶煞地将她拦下。<br />
“何人在此。”<br />
胭脂刹那抬头，娇怜楚楚，“军爷，这是我家，不知里头出了什么事？”她怀疑是谢愠在外面得罪谁闯祸了，才弄出这样大的阵仗。<br />
这个爱惹是生非的坏东西，她咬唇暗恨。<br />
谢愠从墙上探出头，“胡扯，这就是个骗子，快把她给我抓起来。”<br />
胭脂惊诧他居然没出事，又震惊他怎敢这样颐指气使。<br />
她心藏怒火：“谢愠，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嫂嫂啊，你可别目无尊长。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
谢愠笑着从门后跑出来，面露不屑一顾，“什么嫂嫂，你就是个毒妇，我就说你迟早要遭报应的。”<br />
胭脂想啐他一口，却被他笑得心慌意乱的，“你什么意思。”<br />
谢愠对她幸灾乐祸地道：“你一定想不到——”<br />
第3章<br />
谢留回来了。<br />
任谁也不敢相信，一个音信全无的傻子，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他竟然没有缺胳膊少腿地活着回来了。<br />
胭脂看到他时，神色就跟见了鬼一样。<br />
好似做了场昨晚未完的噩梦，晌午前，她还同孙畔青说着不可能，没有希望，现在如有一道掌风轻轻扇在脸上。<br />
在进屋时，谢愠在门口故意让士兵将她五花大绑，胭脂惊愕那些人居然听他使唤，还震惊于自己所见到的事实。<br />
她被推进门内，差点扑倒在地上，不小心惊动了屋内正在说话的几人。<br />
谢伯卿率先对她这副模样皱眉，“怎么回事？”<br />
“……”胭脂是最赧然的，她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简直丢尽了脸。<br />
谢愠从她背后趾高气扬地进来。<br />
谢伯卿：“你干的？”<br />
谢愠：“哼。”<br />
“解绑。”<br />
“阿翁！”<br />
“我不说二遍。”<br />
有了谢伯卿的吩咐，胭脂身上的绳子很快被解开，她揉着勒得酸疼的双臂，在极其安静的气氛中悄悄往上方瞄去。<br />
事实上，刚才就算这些人一齐朝她看过来，她还是能从当中一眼分辨出谁是谢留。<br />
只有他才那么惹眼，五年了，他长成一个叫胭脂感到陌生的成熟男子。<br />
陌生到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顶替了他的名字，冒充他的身份。<br />
亦或是她梦里那个阎王爷化身的。<br />
时至今日，他脸上有了大人俊朗分明的棱角，当年标致俊秀的眉骨变得深邃英挺，多了道不好惹的锋利之气，势头虽凶悍，眉眼间尽显凉薄的雅痞邪性。<br />
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那张脸侧过来正对着她。<br />
谢伯卿：“灵官，你还认得她吗。”<br />
人群中，谢留眼神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乌黑的眼珠对视久了，有种头皮发麻的渗意。<br />
胭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br />
他怎么这么看她，五年了，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哄骗他的事。<br />
会不会是回来向她报仇的？<br />
胭脂惊疑他身上的变化，又有些心虚忐忑地看着他，谢留也很奇怪，黑瞋瞋的眸子凝视她好半晌，沉声口吐，“忘了。”<br />
她浑身一震，忘了？什么叫忘了？<br />
“……”<br />
“夫君，我是胭脂啊。”<br />
谢留的表现让她感到不安，她谨慎而仔细地打量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怕他这副模样是故意装出来的。<br />
可对方就是对她表现得十分陌生。<br />
谢伯卿仿佛知道些什么，不算太意外。<br />
他点了点头，很顺其自然道：“罢了，忘了也罢，左右你回来了，从头认识便是。她叫胭脂，是你娶回来的妇。”<br />
谢留俊容掠过一丝疑云，念得低柔多情，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我的妇？”<br />
胭脂飞快点头，一脸慇勤地凝视着他。<br />
这真是谢留？他怎么变成这样了？<br />
她的手早已暗自偷偷攥紧，为对方的记忆捏了一把汗。<br />
她是既想要谢留想起她，又害怕他想起，心中矛盾不已。<br />
可是谢留并未纠结太久，微拢的墨眉交织片刻就松开了，他再向胭脂看来时，彻底变成了第一次相见的宾客。<br />
态度冷漠，“不认识。”<br />
胭脂嘴角讷讷。<br />
这种情况比谢留一回来就找她麻烦，还叫她茫然，不知是该惊喜还是惊吓。<br />
愣怔之余，她想起谢府门外围绕把守的重兵，以及他和他身边瞧着骁勇善战的军营子弟，越发弄不明白谢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br />
忽的。<br />
谢伯卿指挥她，意有所指，“胭脂，还不过来见过人，谢留平安回来了，他可不再是以前那样了。”<br />
她听得迷茫，在这种情势下，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br />
不那样，到底是哪样？失忆，还是病了？<br />
“阿翁，这，这真是大郎吗？”她开口向谢伯卿询问。<br />
谢留瞥来一眼，见她如见物，没什么感情。<br />
谢伯卿颔首，“灵官是失忆了，但你没有。你自己的夫君是谁，难道都不认识了？”<br />
胭脂：“怎么会呢。我，我只是……”只是不大确定。<br />
所有人都在看她，胭脂眼珠一转，心思如琉璃般通透，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br />
谢留真忘了她不要紧，她得做出一副欣喜丈夫归家的样子来。<br />
一道沁人心脾的香风扑进谢留怀里。<br />
那么滑不溜丢，像极了一条会游弋的鱼。<br />
胭脂故意趴在他膝盖上哭，哭声娇啼，情真意切，“夫君，我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这些年你不在，我数个日夜都提心吊胆的。好在夫君平安归来，我同阿翁都该放心了。只是你怎能连自己娶的妻都记不得了？”<br />
谢留走时她还小，同谢愠同样大的年纪，现已不止出落的亭亭玉立。<br />
她就像从好闻的胭脂水粉里脱胎出来的，肤白赛雪，眉眼如春。<br />
泪珠单纯悬挂在她眼角，就足以迫使人舍不得她再哭。<br />
谢留在战场五年，不管军中还是杀人，都忘了世间还有这种包含旖旎春.情的女子香，趴在他腿上的人看似是在倾诉衷肠，实则没多正经。<br />
明明在虚情假意、故作声势地嘤嘤啜泣，却还要时不时抬眸瞥一眼他的反应。<br />
红唇饱满，媚眼如丝。<br />
就是这种有意无意透着算计的撩拨，让谢留嘴角微弯戏谑含笑，勉强将她纳入眼底。<br />
可惜有人见不得她好，上来一把将她推搡开。<br />
谢愠：“别碰我兄。”<br />
他护犊似的道：“少在这假惺惺，你才不是真心想我阿兄平安回家，都是装的！”<br />
这头蛮牛，大好叙旧情的机会被破坏，胭脂也在心里暗骂。<br />
但谢愠还是太年少，他不知妇人手段的高超。<br />
胭脂就势抵抗了两下，就松开了谢留的衣角，姿态柔弱地扑倒在地上。<br />
就让满屋人都看着吧，看谢愠是怎么欺负她这个嫂嫂的。<br />
她有一双秋水如泓的眼瞳，与谢留对视，红唇微启，哀戚地叫唤一声，“夫君，我没有。”<br />
意外的是，刚才对她难得表露一丝兴趣的谢留没有任何表示。<br />
胭脂心里打鼓。<br />
昔日的傻子再见已非当初，她竟有些看不透他。<br />
为了挽回局面，她故作委屈，掩面而泣：“我知道小叔厌我，可话也不能乱说。夫君不在这几年，家中营生全靠我开的那间糕点铺子，府里偏逢漏雨，没余钱请工匠修缮，也是我冒雨去修……做人要讲良心，我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至于在夫君回家这日数落我的罪过。”<br />
谢愠急着拆穿她：“胡，胡说，修缮没钱是因为都用在你自己身上，拿去买胭脂水粉了！”<br />
胭脂气得想冷哼。<br />
直接略过“私吞”的指责，娇怜的道：“是啊，多亏了夫君有本事，要不是靠着夫君当兵的赏银支撑，家中还真要揭不开锅了，有了这些钱，才能靠几块糕点填补家用，没想到反遭小叔嫌弃。”<br />
谢愠：“你信口雌黄……”<br />
“我没有乱花钱。”<br />
胭脂大声抢白：“平日里挣的钱也都悉数交给了阿翁，不曾中饱私囊。我还年轻，吃不饱睡不暖穿不好都没关系，只要阿翁同小叔身体康健，外加别怨我就行。”<br />
“你！”<br />
“好了二郎。”<br />
谢愠恼火地回望。<br />
旁观良久的谢伯卿才出来主持局面，“我同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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